【麻雀 陈深】审讯室
毕深
一旦当了逃兵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一恍惚，来到上海做汉奸已经许多年了，自己喜欢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，掰着手指数都数不清，但最讨厌的地方却能脱口而出。喜欢去的地方不一定是真喜欢，讨厌的地方却是真的讨厌。
自己最讨厌的是审讯室。
那个地方会吃人。人走了进去，被打断了脊梁，磨去棱角，碾碎了尊严，然后在生命与信仰中抉择。不论是生还是死，是审讯的还是被审讯的，只要进了那个地方，走出来的时候或多或少的都会失去几分人性。而真正留着几分人性的，都躺在了麻袋里被拖了出来。
那样的事情看多了，迟早会麻木，到了那种时候便也称不上是个人了。
第一次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是被老毕扶着出来的。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实在难受。对于日本人的审讯方式早有耳闻，但耳闻和亲眼所见是不一样的。
那次的是位共党的同志，是硬骨头。他本是温和的坐着，举手投足中都带着风度。在劝降无效后冷笑着被日本人吊了起来，哀号着被敲碎了脚上的骨头，在殴打中被羞辱着，日本人折磨人的方法很多，用烫红的铁丝插进了他的尿道，用任何男人都畏惧的方式一点点的折磨着他。
而自己看着他由一个体面的男人，变成了个褴褛的废肉。
当他被装在麻袋里被弄出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充满了恶臭。屎尿恶臭，血肉的腥臭，日本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。他们气急败坏的丢掉了手中的鞭子，骂着自己不懂的语言。
多亏老毕，自己才不至于出丑出的太明显。
“你后悔了？跟着我来这种地方。”
“对！我后悔了，以后这种事儿别找我，我看不下去。”
“看不下去就多看看，总得习惯的。”
“那我不管，你看他们，我看你。”
“看我干什么啊？”
“看你怎么习惯的。”
那时候老毕的眼睛似乎暗了暗，他沉默了一阵，然后用一种复杂的，迷茫的，连自己都很陌生的语气开口。
“陈深，你会帮我么？”
“那得看你给我多少钱了，至少得够我吃喝玩乐吧。”
“说正经的呢，小赤佬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