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老九门 九八】棋
长沙的天气素来是没个定向，夏秋交际愈发如此。若非连日大雨，只怕街上行人四季着装都有。湿热之气被一层窗纸隔在窗外，茶香袅袅夹杂些许檀木气息。
解语楼似乎是不会变的，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模样。只是来的人在变。世俗沉浮，能沉心下棋的人也愈来愈少。
手中的棋拿起又放下。下棋讲究心静，心如明镜不骄不躁，方有一线生机。
但是心中静不下来。
他们已经回长沙了，但却没有消息，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，但若是无甚大碍，依老八的性子这几日大约就该过来了。
长沙城里并不算安生，只怕迟则生变。
只当眼前落下一颗白子时心才放下来。夹住棋子的，是一双算命的手。
茶香袅袅，一局棋本飞快地下完了。一场本该下许久的棋，在安心静气之后摧枯拉朽的胜了。
胜的多了输家也没有继续下的兴致，自己实在是有些意气用事了。
算是赔罪，抱着几分担心，又或是还夹杂着些别的什么心思，亲手为他泡了杯茶。湖南这地方，铁观音和黑茶都挺盛行，对于生意人铁观音却比黑茶来得实惠，只是这两种茶用来招待他都不算厚道。
他杯里的是正正经经的武夷大红袍。
他的嘴素来刁，也就这样的茶当得起他一声好茶的称赞。和所有人一样，他说让自己早些戒了药。
这话狗五说过，仙姑说过，佛爷说过，二爷说过连三爷也提过，现在连他都说了…或许真的该戒了。
问了些佛爷的近况，侧敲旁击的打探他的消息。
他们又要下斗了。
九门之中没有人会怕下斗，自己也一样。所以，再危险的斗，自己也没有立场劝他，即使他说此行大凶。
他这样的表情实在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。带着些许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味。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兆头。
隐约记得小时后，同长辈们下斗，他半夜弄醒自己说是落了东西要回去找。那时他算的也是大凶，他不敢往回跑，可那东西，他也同样舍不得，所以他找自己拿主意。
现在已经不同了，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了。
一时间竟久违的有了下斗的冲动。
但这个斗，谁都能去，唯独自己不行。长沙城里不能没人镇着，而除却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。
沉吟了许久，相互嘱咐了些许东西，然后道了别。
“你只记着一点。你是长沙九门的八爷，终究不是佛爷手下的兵。真要是天塌了，自己机灵点，别去冲着挤着帮佛爷挡灾。”
他笑着点了头，撑了伞，没入雨幕。
又是一局新棋，又开始新一轮举棋不定。
你们总是劝我戒了药，可终究没给我戒的机会。一个能够肆无忌惮放纵自己焦躁的机会。
